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式微式微(一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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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草缭乱,远山青青。横卧于谷中的绵云汲着浓厚的水气,几尾蜻蜓低飞,只待雨点落下。

程俭踏着露水从田埂间走过,木屐已湿了大半。他顺手托了一把背篓的底部,新摘下的香椿嫩芽沉甸甸的,填满了肩膀上的荷重。

沿路的村民看见程俭,纷纷暂停下手中的活计。热情的招呼声,这头才消下去,那边又扬了起来。

乡下地方小,但凡出些奇人异事,仅靠口口相传,就能传得又远又广。人们知道这里住了一位隐士,程俭是他唯一的学生。隐士神龙见首不见尾,他的学生却混在村子中长大。

少年郎君一日出落得比一日俊秀。然而爱他重他,不是因为他生就一副好皮囊,而是因为他能言而善断,以至方圆十里,每每提及讼师,必称程俭。

蜀人不好讼。一旦要打官司,便是要命的大事。写诉状、驳公堂,哪一样不麻烦。若涉案者出身大户,更是烦恼无穷。幸而委托到少年这里,总是能落得一个“好”字。所酬者,往往就是些野菜、鸡子罢了。

村民们善待他,程俭便也挂着笑脸招呼回去。

好不容易望见那棵梨树,他揩了揩鼻尖上的细汗,正打算歇口气,忽然心有所感似地抬头一望。

浓密的树冠高处,竟然悬吊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。

女孩子梳中分双髻,穿男装,蹑马靴,实在很英气。梨子塞满了她的口袋,可她仍嫌不够似的,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叼着半个。

她把梨核往旁边一唾,翻身爬到树杈上,大声呵斥道:“喂,你看什么看呢,没见过人家摘梨吗?”

程俭有点乐。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势,想必长大后,前途更加不可限量。

“见过梁上君子,树上君子确实是第一次见。”

女孩显然是知道这个典故的,当即涨红了脸:“你…你胡说什么。这梨树是天生地养的,谁都可以采摘,我没有偷东西。”

程俭环抱着手臂,好整以暇地说:“这棵梨树,是我以前用牛车从外地拖来的。浇水、施肥,都是我亲力亲为。即使我不能独占它,一半的股额总该是有的吧?但你似乎要把这树上最好的梨子全都摘走了。”

越靠近阳光的地方,果实成熟得越早,蓄积的糖分越充足。女孩爬的位置极高,所以程俭这样说也不算错。

她仍然据理力争:“这么高的地方,只有我能达到;这么高的梨,也只有我能摘到。即使我不来摘它,它也不会被旁人摘去,最后只能通通进了麻雀的肚子。何况你空口无凭,你说是你种的,我便要当真吗?”

程俭笑了,似乎早就防到她这一问:“女郎若是不信,大可绕到树后,看你齐腰处有没有一个品字状的树瘤。不是经常去浇灌树根的人,不可能留意得到。”

她瞪大眼睛,放佛还有满肚子的轱辘话,却听见梨树后适时响起一道清泉击石般的女声:“甘罗,这位郎君说得不错。”

轻颺乍起,卷离枝头未谢的梨花。细碎洁白簌簌而下,片刻后归于安定。作公判的少女旋即从这场吹雪中现身,因其身形纤细,所以刚好被树身掩住。帷帽边缘垂下的绡纱随风飘动,尾端扑在懵然郎君的靥上,复而后撤去,送来飘渺的花香。

少女头戴玛瑙莲花冠,内着褐衣黄裙,正是一副道姑打扮。大魏朝以道教为尊,求仙问道者不在少数。但像她这样年少的,却有些罕见。

程俭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:“你们是从北方来的?”

如今天下一统,无论南北,都已定下正音。然而北方官话尚存胡风余韵,南方官话则受吴侬软语熏陶,听多了就有些差别处。

少女颔首,算是默认了他的推断。

她再度开口道:“郎君可知,这附近有一位名叫张羡钓的宿儒,去他家要如何走?”

程俭问:“你们找他有什么事?”

“我与张先生是旧识,云游路过此地,顺带来拜访他。”少女惜字如金地说。奇怪的是,即使她看上去足以做张羡钓的孙女辈了,用“旧识”来交代两人的关系,并不让人觉得违和。

程俭故作惊讶:“老头子出门前特意交代我说,北面卦象不佳,如果有外乡人从这个方向下来,一定要及时躲避,否则将有灾祸。我向来是对这些卜筮之术不屑的,怎么今日一看,倒像是有几分道理了。”

一颗青梨从天而降,幸而程俭眼利,一下子出手接住了。头顶上的女孩嚷嚷道:“乡巴佬,你说谁灾祸呢!你哪里会知道,我家小姐可是…”

“甘罗。”

她话还没有说完,被少女平声打断。小丫头瘪瘪嘴,一溜烟从树干上退下来,跃到少女身畔。

程俭打量着她,微笑道:“卜书上还说,吉人词寡。我看,真应该宁可信其有了。”

又一个梨子飞来,距离太近,他怎样都躲不过,硬生生地捱了一下。这一击扔得又准又有劲头。如果换成暗器,威力应该更可观。

程俭弯腰拾起那颗水果,拍拍灰,自然地挪后半步——道姑少女和打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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